草间弥生“解密”草间弥生
这场位于复星艺术中心的大展——草间弥生：爱的一切终将永久，于6月9日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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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90天展期中，媒体报道250+篇，观展人流150000+人次，覆盖全城各大地标。在展览的序幕，我们再次走进了草间弥生（《草间弥生大展落幕丨90天，15w+观展人流，由于有你，一切终将永久！》），重温了这场绚丽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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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在与这位90岁高龄且全球在世的最受欢迎的女性艺术家对话中，再次领略属于她的“草间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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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文章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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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说两件事：一、创造力与年龄有关；二、爱与尊龙Z6集团是她永久的主题。”
2016年，87岁的草间弥生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最具全球影响力的人物之一。简短的评述中，知名服装设计师马克·雅各布（Marc Jacobs）写道：“‘我们必须创造，我们必须创造，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创造。’在与草间弥生接触的几个小时中，她时常握着我的手，不断反复这样的话语。”
直到如今，90岁高龄的草间弥生依然每天早上9点半到工作室开始创作，到了半夜，5分钟吃完午餐，继续工作，天亮才结束。假如没有特殊活动，她每天只往复于工作室和疗养院之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早晨回到疗养院后，开始看书，近些年看宇宙方面的书比较多，有时看兴奋了会到两三点，第二天醒来又精神抖擞地开启新一天的创作。当经过草间弥生工作室了解到她的日常作息后，便可理解“我们必须创造”这句话的力量，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比创作更重要，她有表达不完的丰富内心，这一点有关乎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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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草间弥生
1993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中，马格南摄影师阿莱克斯·玛周利（AlexMajoli）在为草间弥生拍照时说：“和很多艺术家恣意的形状不同，她是有组织性的，缓慢而有条不紊的，就像一台机器一样。”时至今日，她还是这样。
2019年3月7日，“草间弥生：爱的一切终将永久”个展在上海复星艺术中心开幕。艺术中心门口的小广场上，一个黄色波点大南瓜的雕塑近3米高，是草间弥生的标志性符号。看到大南瓜，就进入了草间的世界。展览的体量并不算大，有包括绘画、雕塑、安装在内的40余件作品，但这些作品都是近几年的最新创作。虽然带着浓重的草间元素——波点、镜面、南瓜、花朵，却与更早期的作品有不小差别，这些新的痕迹来自于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和有关宇宙和生命的新感悟。
展览用了一层楼的空间来呈现三件浸没式安装作品。这场奇幻之旅从一条镶有凸面镜的长廊开始。《藏匿的人生》是艺术家根据场馆空间全新创作的作品。在这个迂回的长廊中，每一个凸面镜都代表一个波点，嵌在立体镜搭出的走廊里。观众身处其中，无处不是本人，有立体镜中真实样貌的本人，也有凸面镜中变形的本人。镜面之间互相反射，镜中总会不断出现本人的笼统，躲都躲不掉。草间弥生在这个空间中，营建出了一个可以自我审视的场景，她把走廊做得狭窄，凸面镜又很大，因此每一个人能从各个角度非常明晰地观察本人。这种全方位的观察，有时是会让人感到战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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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作品《藏匿的人生》，2019年
穿过长廊，进入第二个空间，黄底的黄色波点纹样迅速塞满视野，把你从刚刚那场自我审视中解救出来，又立刻拉进了一个荒诞、童趣又罪恶的场景中。草间弥生用了10个茎状充气安装填满了这间高达6米的展厅，每一个充气安装互相缠绕、交错，观众在其中可以随意走动、玩乐、拍照，但一直逃不出黄色波点图案，这是属于草间弥生的艺术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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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浸没式安装作品《无线蕴藏的波点希望将永远笼罩宇宙》，2019年
走出来，再进入下一个空间，是比第一个长廊更纯粹的玻璃镜面空间，目光之所及处，都是镜子和如璀璨星空般的灯光。两头是草间弥生最新的一间“有限镜屋”，在这间屋子里，反复的图案和颜色在镜面有数次的反射中搭建出一个无垠的空间，如未知而广阔的宇宙。在这里，假如用“渺小”来描述人都不足够，草间的概念是“自我消融”，观众在其中迷失自我而逐渐消逝。
或答应以把这三间屋子想象成一个连贯的人生逻辑——审视、尽情、消融，而草间更想让观众沉浸在这个没有边界的形状里，去感受自我与环境之间的博弈。展场里五光十色的，像是一个花花世界诱惑着你，让你不盲目地掏出手机拍照，拍这个有限的空间，也拍本人。这无疑是一个拍照“打卡”的圣地，也将展览推向了“网红展”的风口。
这两年越来越多的浸没式展览成为“网红展”，艺术、商业、文娱之间的界线一再被�：�，而这三者恰恰以恰当的比例在草间弥生的作品中产生交集。无论是专业领域的认可度、商业上的成功还是大众的认知度，草间弥生几乎没有短板，从而成为全球在世的最受欢迎的女性艺术家。
“有限镜屋”系列是草间弥生最经典的浸没式安装作品之一。追溯起来，它曾经跟随草间54年了。第一件《有限镜屋》诞生于1965年的纽约卡斯特纳画廊，她花了近三年的工夫，用织物缝制了一大屋子茎状物块，白底红色波点——她另一种标志性的配色。她把这些东西堆积在镜面室内，营建出一个幻觉场景，又像是一个小型的儿童乐园，镜面的反射让空间有限延展，让观众走进空间，去感受“草间哲学”。
假如将这件作品放到如今可能不足为奇，但在1965年，当全球最前沿的艺术家还在探求如何走出架上绘画的困境时，草间弥生的这个尝试几乎算得上浸没式安装艺术的鼻祖了。此后，她又创作过20多间“有限镜屋”。
1929年草间弥生出生在日本长野县松本市，是家中老小。她的家世背景很好，家族在百年前就拥有很大一片土地来运营育苗和采种场。但是父亲风流浪荡，母亲又厌恶她画画，家庭关系非常差，草间内心的矛盾和压制是打小就堆积下的，甚至从小就产生幻听、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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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时期的草间弥生
她无法在家庭中感遭到的爱，当时的日本社会更是无法给予。少年时期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后日本承受着惨痛的经济和政治代价，在军国主义的笼罩下，和平和和平带来的损伤成为草间弥生心中永远的伤疤。1949年，草间弥生画了大幅作品《残梦》，画面中血红色的植物随风摇曳，散落满地，透着绝望和冷漠。也是从这个时分开始，反战成了她毕生的创作主题。
在接受本刊专访时，草间弥生似乎不断在回避日本文明对她的影响，但在她的作品中，又能逼真感遭到东方艺术中不具备的“东方性”，比如循环往复的禅意。但她在公众面前并不愿直面于此，或许是儿时的经历太过根深蒂固。她更情愿说美国，说本人是如何在美国前卫艺术圈崭露头角的，说当时颇具影响力的女性艺术家乔治亚·奥姬芙（Georgia O'Keeffe）是如何协助她走上真正的艺术之路的。
草间弥生与奥姬芙的传奇友情始于一封信。1955年，26岁的草间弥生在日本默默无闻，偶然看到奥姬芙的画册后，想方设法找到了她的通讯尊龙Z6集团尊龙Z6集团尊龙Z6集团地址，于是写了一封信：“虽然我在远方，虽然我在艺术的道路上才刚刚起步，我恳请你为我指路……”连同本人的14幅水彩画稿一并寄到了美国。大概没有人想到奥姬芙会回信。1957年，草间弥生前往纽约，后来在她生活艰难的时分，奥姬芙特别从隐居的新墨西哥州飞去探望她，并引见本人的经纪人给她。在奥姬芙的指点和美国如火如荼的女性运动中，草间弥生创作了大量以女性为母题的作品，她开始找到自我。
与此同时，越南和平正在离家乡不远的地方演出。美国青年反战心情空前高涨，艺术家们也纷纷经过创作来宣泄这种心情。草间弥生自然也在其中，但她不做具象的表达。1959年的成名作《有限的网》中曾经能看到她“自我消融”的理念，画面没有视觉中心，她想展现一种有限反复的恒常运动，这一点也与后来著名的“波点画”非常像。虽然方式不同，但最终都归于一个诉求——“peace&love”（尊龙Z6集团与爱）。
回溯了草间弥生早年经历之后，再看近年的新作，便可又多明白几分。绚烂夺目又夸张的视觉冲击之外，爱、尊龙Z6集团、永久、有限，才是她终身的追求。
展览的另一层展厅，展出了“我的永久灵魂”这个系列的新作。每一幅绘画都尺幅很大，90岁的她对颜色、构图这些绘画的基本方式的探求曾经炉火纯青了。
草间弥生曾在自传中对本人的精神形状有过这样一段描述：“有时分我走在郊外，时分不早了，天色渐渐暗上去，不经意低头向上看，发现山脉的棱线上忽然放射出万丈金光。那光好闪亮，映出千奇百怪的事物。琳琅满目的景象扑进我的眼眶，让我越来越迷�！Ｃ看斡龅秸庋淖纯�，我都会马上跑回家，把刚刚看到的景象画到素描本上，我会一幅一幅拼命画上去。在当下，我会感觉本人不在现�。救撕孟衽艿搅硗庖桓鍪澜缛チ�。最后变成好像是由于想要把那些画面记录上去所以才画画，留下许多描绘幻觉的笔记。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让当下感遭到的惊吓和恐惧渐渐沉淀，这些经验可以说是我画画的原点。”
这段文字可以解释出她的绘画方式。对于如今的草间弥生来说，画笔更像是一个快速转译机，她说本人一旦面对画布，手就可以不停地画，似乎不用花费心力去构思，一切都在脑海中，她需求做的是就是将脑中画面输入，以一种半机械性的方式，但她仍可保持敏锐度和驾驭力。
在观看这批新作时，另一个动人之处是作品的标题——《爱的世界，有限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我的生命在有限熄灭》《于轻柔的哀伤中，鲜红的唇紧闭，我留下的不是眼泪，�。禾煲咽�，春天已逝》《今天地球照旧如此运转》《在阳光下祷告世界尊龙Z6集团》等等。她再次用了很煽情的方式，这种煽情可以戳中很多人的痛点，文字显得愈加直白，让人接收到她的讯息。绘画之外，草间弥生不断在写诗、写小说，她喜欢经过诗化的言语来给本人的作品加上注解。也正由于如此，在这些眼花缭乱的光学奇观和诗性文字、绘画中，她可以抹去公家和公众、商业和独立之间的边界，非常自我地成为草间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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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
“好的艺术家要拥有本人的哲学”
Q1
三联生活周刊：你常谈到你的艺术是一种“草间哲学”（Kusama philosophy），什么是“草间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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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我希望我可以从本人的视角出发，去探求这个没有边界的宇宙。我常�Ａ云嬗钪婺芊袷怯邢薮嬖�，生命的深度又在哪里？波点是我考虑和表达的方式。在探求这些成绩时，我想先反思一下我本人这个作为个体的“单点”，我只是有数圆点中的一个，每个人都是，波点作品与早期的“有限的网”系列都是呈现一种正负关系，也是一种自我消融的表达。我不断坚持经过艺术回归永久，这便是我的哲学。
Q2
三联生活周刊：你很坚定地以为最喜欢的艺术家是本人，这种对本人艺术的自信是从一开始画画就有吗？还是经历过某个过程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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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我一直置信我是一位称职的艺术家，由于我不断创作出与世界上任何其他艺术品都不相反的作品。我想没有像我这样的艺术家。我以为本人是艺术界的异端，当我创作我的作品时，我只想到我本人。
Q3
三联生活周刊：你以为什么样的艺术是好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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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拥有本人的哲学并可以经过艺术创作传达出来的人。
Q4
三联生活周刊：在你的艺术生涯中，有灵感干涸或创作瓶颈的时分吗？如何让本人找到新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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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从来没有过。我脑中不断有想法，一旦面对画布，我的手就会自动开始画画。当我在创作的时分，内心很安静，这让我感到幸�！�
Q5
三联生活周刊：日本传统文明对你的性情和艺术创作上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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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我并没有遭到日本文明和传统的影响。我的创作其实是与旧风俗、传统思想的一种斗争，是发自内心的。由于和平，我不得不在日本军国主义的黑暗时代度过了青春，这种压制使我想要寻求一个更大的地方、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去表达自我，所以我决定出国。
高中时代，我遭到了美国女性运动思潮的影响，这是我在青春时期思想上遭到的一个巨大冲击。当时许多女性拒绝接受传统的家庭主妇命运，我也开始看法到女性的更多可能性。这种新浪潮给我带来了希望，我希望本人也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后来，我就去了美国。
Q6
三联生活周刊：当年乔治亚·奥姬芙已是美国顶尖的艺术家，你与奥姬芙的书信交往也成为一段传奇。你以为当年你身上的哪些特质打动了奥姬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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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我置信是我激烈的激情触动了奥姬芙女士，是她协助我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我那时出国太不容易了，家人给了我百万日元，还有些是亲戚的钱，我还需求找有经济才能的人给我做担�！５一故呛芗岫�,假如想在艺术上走得更远,必须逃离日本这个保守封闭的地方。我去美国之前，把在日本的画几乎都烧了。我想断得干净，完全重新开始。
Q7
三联生活周刊：假如如今你收到一位年轻人的书信，向你讨教艺术，你会答复他吗？你又会如何判别如今年轻艺术家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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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假如他能打动我，我想我会回复的。假如需求我给出建议，我会说：“对艺术家来说，艺术就是一切。”艺术家对社会的责任是每天都要充满创造力，同时将高尚的人格、对兽性的感悟、爱与尊龙Z6集团带到创作中去，对这一切带有敬畏之心，以克服世界上丑恶和罪孽。
Q8
三联生活周刊：你有一首叫《樱花》的诗，我特别喜欢，你写道：“终有一日/我要面对死亡/当那天降临时/我便携去日一切的爱恋/终结本人的生命。”你是如何看待生死的？
草间弥生：在我漫长的终身中，几乎每天都会去想一想生与死，这也是我最大的创作主题之一。到了最近几年，我更逼真的感受是，我会带着一切的力量，热情奔放，去迎接死亡。我也希望可以让年轻人知道本人可以走什么样的道路，过什么样的生活，我希望人们能感遭到我的爱。
Q9
三联生活周刊：你的作品在全世界都极受欢迎，这种大众接受度是你曾经想过的吗？你享用如今当一个艺术明星的形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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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我从未想过，我就过我本人的生活。
Q10
三联生活周刊：我在纪录片中看到，你很喜欢看杂志中别人对你的展览和作品的评论，为什么？你会在意这些评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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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间弥生：我是喜欢看一看别人的评论。一些评论家可以理解到我的艺术，有些则不行，但我仍感激他们。无论是认可或批判，这些言论都不会影响到我。我希望人们了解我的生活，去接近我的艺术，但我不会改变，我会坚定我本人的理论、我的哲学。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12期，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